2)狗 皮.3_红高粱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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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鼠狼的幻影中解放出来的神经又不正常了,站在炕上的日本兵时而像个有大学问的读书人,时而像那个黑嘴巴黄鼠狼。二奶奶间歇性抽搐着,嚎叫着。那柄刺刀几乎捅到小姑姑的嘴里去了。一阵锥心的痛楚、一种无私的比母狼还要凶恶的献身精神,使二奶奶清醒了。她脱掉裤子,脱掉裤头,脱掉上衣,脱得一丝不挂,还把那个塞进裤腰的包袱用力摔到炕下,包袱硬梆梆地打中了一个年纪轻轻、容貌俊俏的日本士兵的脸。包袱掉在地上,那年轻小伙子发呆般地瞪着两只迷惘漂亮的眼睛。二奶奶对着日本兵狂荡地笑着,眼泪汹汹地涌流。她平躺在炕上,大声说:“弄吧!你们弄吧!别动我的孩子!别动我的孩子。”

  炕上的日本兵收回刺刀,胳膊疲倦地下垂,好象死去一样。炕上摆着二奶奶像炒熟了的高粱一样颜色一样焦香的肉体,日本人眼睛发直,面孔僵硬,像六尊泥塑一样。二奶奶麻木地等待着他们,脑子里一片灰白。

  我现在想,如果那天面对着二奶奶辉煌肉体的不是一个日本兵,二奶奶是否会免遭蹂躏呢?不,不会,当一个雄性兽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由于没有必要猴子戴帽,他会加倍疯狂,他会脱掉那些刺绣着美好文章的楚楚衣冠,像野兽一样扑上去。在一般情况下,强大的道德力量会威逼着生活在人群中的野兽用漂亮的衣服遮掩住它们遍体的硬毛,稳定和平的社会是人类的训练所,正像虎豹豺狼在笼子里关久了也会沾染上部分人性一样。会不会啊?会?不会?会不会?我若不是男人,我若手中握有杀人的刀,我要把天下男人都杀尽!也许那天只有一个日本兵面对着二奶奶的肉体,也许他会想起他的母亲或妻子,想到此他也许会悄然而去,会不会啊?

  六个日本兵僵持着,像参拜祭坛上的牺牲一样参拜着赤裸裸的二奶奶。谁也不愿离去,谁也不敢离去。二奶奶直挺挺地躺着,像一条曝晒在炎阳下的大狗鱼。小姑姑哭得嗓音嘶哑,音量减弱,间隔增大。日本兵其实被二奶奶的献身精神镇住了,当她以慈母的姿态躺在儿子们面前时,每个人都在追忆自己走过的道路。

  我认为,如果二奶奶能够再坚持一下,也许会赢得胜利。二奶奶,你为什么在躺倒之后又匆匆忙忙爬起来穿衣呢?你刚刚把一条裤腿蹬上,炕下站着的日本兵就骚动不安起来,那个被你咬破了鼻子的日本兵扔掉大枪就往炕上扑,你厌恶地看着他那个破烂的鼻子,无法遏止的癫狂又发作了。那个用计征服了你的瘦鬼子把胖鬼子踢下了炕,并且挥舞着拳头,用你听不懂的语言对炕下的鬼子吼叫着。紧接着,他压在了你身上,他的鸡鸣般的喘息和着他嘴里马粪般的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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